深秋的村庄单单调调,即便是刚装修一新的栋栋小洋楼好像也被秋风卷落叶一样卷走了其华丽外衣,剩下毫无生机的躯壳。村口那家是王妈家,两楼一底。
王妈坐在大门口,一手拽包裹,一手抹泪滴。
“妈,您不能走!”大牛蹲在王妈面前哽咽,“您都五十多了,还出嫁,人家会说闲话。再说他虽是领退休金的,但毕竟七十多了啊,只有您照顾他的份。”
“妈,您别走,您走了,小兵谁照顾?”儿媳桂芳扑通一声跪王妈面前。
儿子儿媳的孝顺真没得说,但王妈总觉得心头空落落的,特别是看到大牛他爸穿过的鞋,使过的锄,她更觉气短心闷。她觉得她亏欠他一生。当初为遵父母之命和他结婚。婚后时常拿他出气,揭短、揪耳、跪搓衣板,后来有了儿子,转变惩罚方式,梳头、捶背、倒洗脚水,当佣人使唤。无论什么方式,他总是不气不恼。为什么这么能忍?王妈心里问了千百遍。就当她想问个究竟时,车祸却夺了他命。
他有退休金不说,而且相貌、脾气,都象大牛他爸。红娘的话深入王妈心田。
“王妈,车来了!”就在王妈和儿子儿媳哭成一团时,红娘挥手催促。
王妈进城了。
老头说,想喝骨头汤,王妈煲了一天;老头说,脚冰凉,王妈立即解开衣服,把身体当暖壶;老头说,拉不出屎,王妈二话不说,用手一点点抠。王妈真真切切把老头当成了大牛他爸,什么都不计较。甚至老头的无业儿子“恶少”回来,不时指手划脚,恶语相向,说她是骗子,想骗老头房子!老头一句“别和他见识”,王妈就真不计较了,笑眯眯给“恶少”端茶送水。
王妈不计较,不等于“恶少”不计较。
就在老头落气的那天,漫天 雪花 ,哈气成冰的寒冷冬夜,王妈的衣物被“恶少”一一摔出门,叫王妈尽早滚蛋。邻居刘婆婆看不下去,前来干涉,岂料,“恶少”更加凶狠,直接把守在老头子身边痛哭的王妈拽出门:啥德性?还找帮手!滚!
“后妈也是妈!去法院告他!”刘婆婆气愤无比。
“那岂不真成了图谋财产之人?”王妈哭泣。
“那又怎样?老头子是你男人,他死后,他的家产理应有你份。再说,你五十岁就进他家,现在都六十了,你服侍老头整整十年,就算是保姆嘛,也有一笔不菲工资噻。”刘婆婆提醒,“结婚证别掉了。”
“没结婚证。”王妈头也不抬。
“傻啊,连结婚证都不办?!” 刘婆婆很是同情,但也没辙,“我送送你。”
“不用送。”王妈扭过身,一手拽包裹,一手抹泪滴,在漫天雪花中,跌跌撞撞朝车站挪动。
当初自己不顾儿子儿媳哀求,执意出嫁,如今回去,即便儿子没意见,儿媳必反对。王妈一路担心。
果不其然,一听说王妈回家,桂芳锁门回娘家。
该去哪儿呢?王妈想到了村上牛棚。
你住就是!村主任倒是爽快。
得知王妈丧夫而归,红娘马不停蹄找上门,因为城里又一个退休工人死了老婆,无人照顾,他急需一个乡村老太婆,说乡村的,厚道,单纯,勤快。
“王妈!王妈!有退休金的!”红娘老远就朝牛棚吼。
没人应!
红娘推门一看,王妈抱着一捆牛草一动不动。
王妈死了。不知是饿死的,还是冻死的。
“妈!我们对不起您呀!”桂花哭得撕心裂肺,“有它们,您怎么这么傻啊?”
它们是指王妈身上发现的结婚证和遗嘱,遗嘱上明明白白写着房子归王妈所有 |